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五分钟,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只是两三分钟的时间。
车子的速度突然减缓了,到最后,在一堵深青色的高墙之前,花仔停下了自己的车,不再动了。
花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怔怔的看着那一堵在他的眼中简直脆弱的可笑的墙壁,开始发呆。
“怎么了?”李无伤问道:“出事情了?”
花仔扭过头,墨镜下的眼睛看着李无伤突然说道:“你还不鸡道额滴名字吧?”
“额,请问怎么称呼?”李无伤搞不懂情况,只好接着花仔的话题说。
“我叫花逸,花草的花,闲逸的逸。”花逸突然不再用绕口的方言说话,而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
看着李无伤有些搞不懂的表情,他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拍打着他的肩膀说道:“记不住也没关系啦。”
“额,不会的,我记人名字错不了的。”李无伤难免要客套几句。
可是花逸听完之后却露出了一种李无伤看不懂的微笑:“那就谢谢你咯。”
邋遢终于睁开了眼睛,面色严肃的说道:“准备好了么?现在还可以后悔。”
不是对无伤说的,而是在说花逸!
“后悔什么,都丢下那么大的摊子去玩了五六年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花逸笑了起来:“放心吧,我不会跑的,我这不是来了么。”
“我真希望你别来的。”邋遢看着花逸说道。
花逸慢悠悠的打开了车门,跳了下去,绕到了另一边替邋遢打开了门,微笑着:“来都已经来了,你又何必说这些呢,难道你真的那么想找个理由来恨我?”
“哈哈,不说了。”他将邋遢扶下车之后,直接冲车前伸出手将玻璃弄碎了,拍在了喇叭上,发出了吡!的一声。
“诸位,已经到了终点站了,下车吧。”浑身上下都是非主流的不良,优哉游哉的点了一根烟卷说道。
———
李无伤拉着芙蕾的手跳下了车,跟在了花逸的后面,直愣愣的走向了墙壁,随着花逸的脚步移动,远比别的地方的墙壁坚硬的青砖也开始变成沙粒一样的东西,滑落在了地上。
当李无伤踏过了那个空洞之后,终于看清楚了迷宫最中心的地方。
大的像是一个操场一样的地方,脚下是灰色的水泥浇注,而空旷场地的正南方有一个巨大的空缺,看来那才是迷宫的无数岔路之中唯一通向迷宫中心的那一条道路。
而在巨大的场地之中,最中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桌子,还有三条椅子。
有三个李无伤没有见过的人正坐在了椅子之上,悠哉游咋的喝着茶,相谈甚欢。
脸上充满慵懒笑容的秦逸云。
须全白,风度翩翩的萧楚泽。
最后一个是明显不像是亚裔人种的外国人,他身上穿的那身一副在李无伤看起来相当眼熟,直到李无伤看到了他领口的那个黑铁十字勋章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那是粹纳第三帝国的军服!
神之右手,天劫的掌控者,纳辛德勒。
—
整个中土中最大的三个组织的领导者,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样坐在了桌子前面,谈笑风生。
如果在加上潜伏在中土黑暗之下的力量,似乎有些迟到的黑枪指挥者:子规不弃的话,那么就是历史性的一个画面了。
不过叫什么名字好呢?四国峰会?
说不定四个人还可以坐在一起搓麻将。
秦逸云注意到了一群人的到来,像是丝毫不关心一样的挥手说道:“诶,你们来的最早呢,先找个地方等一会吧,等人来齐了才算正式开始呢。”
邋遢点头,变魔术的一样掏出一张巨大的红布,还有一包扑克,对着李无伤还有花逸说道:“斗地主,要不要来?”
花逸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目光隐秘的和秦逸云交错而过,而李无伤则有些僵硬的点头说道:“好啊。”
在气场的侦查之中,有三道视线或者是光明正大,或者是偷偷摸摸,再或者漫不经心的看着他。
他干脆扭过头去看着那三个看向自己的人。
像是普通人一样,只是有些稍微好奇的眼神来自于秦逸云,秦逸云看着他微笑着点头。
气息隐匿到了极致,或者说干脆将视线融入了整个天地,不仔细察觉根本察觉不到的视线来源于侧对着自己的萧楚泽,老人似乎对他发现了自己的眼神颇为惊奇,微笑扭过头来对他示以赞许的目光,如同一个慈祥的长辈。
还有一道就像是刀锋架在脖子一样,令人毛骨悚然,透体生凉的目光,来自于背对着李无伤的纳辛德勒,这个外国男人的眼神就像是瞄准镜的反光一样,令人产生一种随时都会死掉的感觉,肆无忌惮的看了两眼之后,不感兴趣的消散掉了。
阿拉有毛病……
李无伤想起了上辈子那个肥胖的上海邻居,这句话还是他教李无伤的来着。
不过他顾忌到自己的生命安全之后,没有敢说出来,只能令自己保持在警戒的状态之中。
随时随地都能拔出自己的刀……
————
已经过了有好几分钟了,李无伤的胳膊依旧有些微微的颤抖。
就像是举哑铃超越极限之后肌肉撕裂的颤抖,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是事实,他在纳辛德勒的眼光之下颤抖了。
仅仅是一个连眼神都算不上的动作,或许对纳辛德勒,只是稍微感兴趣的好好看了一下而已,但是对李无伤来说,就像是在掺杂着冰块的水里泡了两个小时一样,刺骨的寒冷充斥了骨髓。
那种感觉,并非是恶意,也不是故意的攻击。
可是李无伤却有一种幻觉,自己就像是绑在试验台上的试验品一样,在试验台的前方,戴着口罩的实验者高高执着手术刀,眼神无悲无喜,不带有任何情绪的拖曳刀刃。
直到一只柔软的手钻进了自己的掌心中,李无伤才察觉到自己手掌的冰冷,还有掌心的冷汗。
芙蕾有些担心的看着李无伤,但是只能默默的分担他心中的恐慌,将自己的一切托付于他。
李无伤长出了一口气,抓紧了芙蕾的手,露出微笑的在她耳边说道:“别担心,我没事。”
花逸动作粗鲁的抽着一种味道很大的烟,带着一丝丝臭味的烟气从白色的牙齿之间钻出,令人皱眉。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芙蕾和小洛不悦的眼光,大大咧咧的从怀里掏出小铁盒,拿出一根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卷的烟卷对李无伤说道:“放松点,要不要来一根?这种变异的烟草现在很难找了啊。”
李无伤刚刚伸出手去,但是想到了什么又摆手说道:“不要了,咳咳,我戒烟。”
他突然想起来,芙蕾,超级超级讨厌烟草的味道,就算是她的养父凯瑟也在收养她之后慢慢的戒烟了。
“明白,明白。”花逸动作夸张的说道:“幸福的羁绊嘛,可以理解。”
李无伤无言以对,芙蕾除了刚才之外,一直低着头,把李无伤的左手当成玩具一样的揉啊揉啊。
现在几个人之间的气氛相当的诡异,虽然手里都拿着一张张扑克牌,但是除了花逸之外,心思却丝毫不在扑克牌之上,就连身为预言者,对于这种小游戏绝对稳赢不输的邋遢也差点在花逸的手上翻了船。
他们都在等待着下一个人的到来。
下一个会是谁呢?
天劫?河洛?黄道?……
远处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声音,像是一辆重型的卡车在缓缓前行。
再然后,西装革履的子规不弃慢悠悠的从岔口中出现,就像是商务谈判一样的装束没有丝毫的凌乱,风度翩翩,一种老年人特有的潇洒气度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稳重,严肃,经过岁月考验之后充满沧桑的眼神。
背后一辆缓缓前进的装甲车上,田有间则是充满好奇的看着场内的情况。
规不弃现实在岔口的地方左右看了看之后,向着李无伤点头微笑,然后直直的走向了那一张大圆桌。
而桌子旁边坐的三个人,脸色突然变得很有意思起来。
秦逸云依旧是那一种充满兴趣的眼光,于子规不弃的视线接触之后,微笑着点头。
萧楚泽的脸上有些略微惊诧的表情一闪即逝,然后露出了老友重逢的笑容。
纳辛德勒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是一种纯粹的杀机令在场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但是在老狐狸意味深长的笑容之中,杀机无奈的消散了,他收回了眼神,不去看他了。
规不弃不急不缓的敲了敲桌子说道:“有没有我的椅子?”
“你来迟了。”随着萧楚泽的指头挑动,一张雕花的梨木靠椅出现在了子规不弃的身后。
老狐狸相当没有压力的拉过了椅子,面对着眼神冷漠的纳辛德勒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
“路上出了点事故,有个非常可爱的小东西挡在了路上,所以就花了点时间。”子规不弃的微笑在瞬间变成了狰狞的獠牙,他凑近身子趴在了桌子上近距离看着纳辛德勒说道:“你的伤看起来还没好的样子。”
纳辛德勒看着他的眼睛,几乎将眼前的空气都能穿个窟窿出来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不过显然老狐狸的胆子比李无伤大多了,面对纳辛德勒的眼神,他连喘气都不带的问道:“又难受了?”
坐在车顶沉默抽烟的田有间觉得老狐狸不大对劲了,子规不弃从没有在任何一个敌人的面前露出这种样子,他总是沉默的编制着陷阱,在最后的关头将人推进了深不见底的泥潭之中。
纳辛德勒突然开口说道:“你弟弟找到了么?”
“托你的福,还没。”子规不弃停止了自己揭伤疤的行为,转回了刚才彬彬有礼的样子。
“诶,我来早了么?。”
七海厄慢悠悠的从通道中走出来,后面跟着数百名黑衣的士兵。
“还不算太早。”纳辛德勒扭过头开说道。
七海厄微笑着,用一种杀人的眼光看着萧楚泽,半天之后才缓缓的收回了眼神,点头说道:“那就好,等人这种事情最麻烦了。”
说完之后背后的士兵无声的散布开来,集合在了纳辛德勒的背后,而七海厄也慢悠悠的走到了纳辛德勒的旁边,眼中仇恨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看着萧楚泽。
“你的小朋友好像对我很有意见的样子。”萧楚泽有些疑惑的看着纳辛德勒说道。
“不清除,你知道的,我的管理一向很松散。”纳辛德勒说完之后扭头问七海厄:“有么?”
“有。”背后的七海厄轻声说道。
纳辛德勒得出结论一样的对萧楚泽说道:“有。”
秦逸云扑哧一下的笑出来,发现自己失态之后又回复一脸正经的样子,只是嘴角憋不住的笑意还是有些显露出来,他一脸正色的看着纳辛德勒说道:“你的冷笑话真好笑,真的、”
不远处的邋遢痛苦的抚着额头,他对这个年轻领导者一贯的懒惰和不正经已经彻底的领会到了,但是没有想到到现在他还不严肃一点。
下一个来到的是背着画袋的画师,他沉默的走向了纳辛德勒的背后。
纳辛德勒扭过头去,看着画师说道:“你这么想让我杀死你么?”
话音刚落,虚伪的伪装突然炸裂开来,画师外壳之上出现了一条横贯胸口的巨大伤口,骨骼和内脏在空气中颤抖着。
‘画师’的嘴角留下一丝血液,他干涩的嗓音从嘴里冒出来:“你怎么发现的?”
“画师被我关了一百一十年零五个月三十天,我对他的了解在你之上,虽然很相似,但是同样的失败。”
纳辛德勒扭过头看着萧楚泽:“你再不开口,我就杀掉了。”
萧楚泽挥手说道:“杰克,你的伪装失败了,还是回来吧。”
‘画师’的外壳变成一团飞散的淡绿色数字消散在了空气中,裂开的胸腔里冒出了数不清的0和1,交织纠缠在了一起,缝合了整个胸膛。
在纳辛德勒的攻击下受到重创的杰克在修复了自己的外表之后,脸色依然苍白,或者说,他对这种随时可以修改的数据根本不关心,脸色的苍白与否只是一行没有意义的数据而已,如果不是为了辨认方便,他连自己的面目都没心思去维护。
外表之上包裹的壳随着能力的撤去而崩裂消散开来,西装革履的杰克重新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真可惜。”即使是已经百分之九十二数据化的杰克也不免发出了一句感叹,站到了萧楚泽的背后。
画师,早在那个虚幻的空间里就死了,活下来的,是包裹了伪装外壳的杰克。
可惜,即使是再杰出的伪装,也无法欺骗过纳辛德勒。
——
—
萧楚泽和纳辛德勒的眼神触碰,然后再次分开。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那个短短的五分钟之内所进行的交易。
有的时候,一切都是可以交易的。
即使是人类还有死徒。
纳辛德勒付出了代价,换取了萧楚泽的沉默。
而画师,则是代价之外的损失。
纳辛德勒的沉默中或许也包含了对画师的默哀,但是他心中所想的东西,所有人都不会清楚。
萧楚泽不知道的是,交易开始的时间并非是半个小时之前。
早在久远的岁月之前,赤极书还活着的时候,交易就已经开始了。
而现在,只不过是庞大计划中的一个小小的分支,无数场交易之中的一场。
即使是纳辛德勒也从来想不明白,那个死去了已经快要千年的男人究竟放下了多少枚棋子,但是毫无例外,九百多年来,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风起云涌都早已经被记述在了最初的计划之内。
庞大的计划,直到二十年前才真正的开始。
从唯一的入口之内突然吹出了一阵风声,紊乱的风交错在了一起,发出了高低起伏的呼啸。
瞬间从微弱变得狂暴的飓风没有吹起一粒尘土,只是围绕这一个巨大的风眼不断的旋转着,就像是幻影一样的人形从风眼中缓缓走出,然后幻化为实体,狂暴的飓风无声的消散了。
十三依旧带着万年不变的笑容,环视一周之后,仅仅是对秦逸云点了点头,就自顾自的跟邋遢挤到了一起。
“无伤,好久不见。”十三看到李无伤之后笑容越发的灿烂,眼睛突然变得无色而透明,仅仅是一个瞬间,就已经看清楚了李无伤身体周围缓缓激荡的波纹。
这是透过了外表的伪装之后,直接观测核心的手段,通过感应目标周围的气场还有和气场摩擦稍微鼓荡起来的风,不论是多么微小的波动都会尽收眼中。
于是一个人的等级就毫无水分的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啧啧,恭喜恭喜,突破的这么快?吓了我一跳。”十三迟疑了一下之后说道:“要不是呼吸的频率还有内脏震动的节奏没有变,我还以为是别人的伪装呢。”
明明只有两三天没有见面,可是李无伤却感觉像是过了有半年多一样,憋了半天之后,只能来一句:“一言难尽……”
说话之间,就听见一个人肆无忌惮的哼唱声。
一点都不好听的声音中的旋律是轻快柔和的欢乐颂。
片山陶醉的指挥着不存在的乐团从入口中出现,当他终于察觉到了空旷的场中,有些诧异的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一如既往的和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让人觉得和蔼可亲的气质散发了出来。
片山无声的挥手,于是背后的天平守护者蜂拥而入,和他一样集结在萧楚泽的背后,扫视一圈之后用和善的目光看着七海厄点了点头。
七海厄不以为然的撇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隐藏在天平守护者之中的青恒只是装作随意的看了一眼李无伤的地方,然后低下头,丝毫没有显现出自己的存在。
秦逸云再次扑哧笑了起来:“你们觉得这个场面,啧啧,真像是一群流氓分地盘啊,都带这小弟干什么……”
理所当然,他遭到了黄道于天劫两方的怒视,还有邋遢的再次抚额叹息。
啊,抱歉,写这一章的时候感觉全无,所以质量有些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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