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生处理好作物,出了农场,将席子铺在木床上,又取出被子,自己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
他翻身起床,从窗户处向外看去,只见院子里点了几盏马灯,有好多士兵正在井台边打水洗脸,有的在大厨房里进进出出。
这时,张嫂带着两名军人走了过来,啪啪啪地开始拍昙生的房门。
昙生犹豫一下,上前打开房门。
张嫂手里提着一盏马灯,神气活现地对他说:“你出来!这间屋子让给军爷们住了。”
昙生皱眉:“这屋子是我花钱租的,凭什么让给别人住!”
张嫂身旁两个穿军装的人瞧着他,就像瞧个笑话。
“小子!你说什么?”留着淡淡络腮胡男子上前一把揪住昙生衣领将他扯了出来,随手一丢,就把他摔在地上。
张嫂对倒在地上的昙生冷嗤一声,转脸谄媚地对两名军人道:“这屋子简陋您就担待些,老太太一会儿就让人拿几床被子过来。”
昙生心里气愤难当,可瞧见络腮胡腰间的手枪,便不再吱声。
如今世道可不是前世的法制社会,若是自己今晚死在这些人枪下,估计都不用掩埋,直接拖出去当死狗扔了。
可心里的气愤却忍不下。
昙生重新进了屋子,在几人的眼皮底下抱起床上的被子,又夹了一条长条凳出了屋门。
络腮胡身边一名年轻的军官看他一眼,并没有阻止。
昙生慢慢往墙角那一堆带刺刀的长枪挪过去。
他也不敢靠的太紧,只在半米远的距离放下长凳,将被子裹在身上,倚墙坐在长条凳上,漠然看着这群嬉笑怒骂的士兵们。
院子里大约来了四五十名士兵,年纪都在十六七至三十多岁,身上的军装还算整齐。
他们的口音大多都是本地腔,偶尔一两个是外地音。
此时有好几人正在大厨房里来回忙活,估计是在做饭。
不一会儿,张嫂与一名男仆抱来几条干净被子,放进昙生屋里。
一小时后,这些士兵都涌去厨房,陆续端了大海碗出来,蹲在院子里吃起来。
有个士兵端碗走到昙生身旁,坐在长凳子上,边吃饭边打量着他。
“你是这家的佣人?”
昙生摇头,眼睛禁不住瞧着这位士兵碗里的饭菜。
“我是这家的租客。”
士兵碗里是雪白的大米饭,上面盖着青菜豆腐,看他吃的很是香甜,昙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自己仿佛一个世纪没吃过白米饭了,几乎都要忘了它的味道。
“你既然不是刘府的人,就不能在这里待着了,赶紧出去吧。”士兵语气带着几分规劝。
“可大晚上的我能去哪?她家收了我的押金呢。”
昙生原也不想再待下去,可现在是黑漆模糊的晚上,出了刘府大门恐怕不好找落脚点。
“俺是好心提点你,你可别不识好歹。”士兵几口扒完一碗饭,起身又去厨房装饭。
果然,士兵前脚刚走,后脚那个络腮胡就过来了,一把扯下昙生裹在身上的被子,用脚踢了踢他,“赶紧滚出去!不许待在院子里!”
就这样,昙生只身被人赶出了刘家大院。
昙生回头望一眼刘府紧闭的大门,心里却是紧张万分,毫不留念地跑进黑暗中。
跑过几条街,他来到一处空置的民宅。
白天的时候曾留意过此处,这里的大门紧锁,院墙豁了一个口子,一看就是里面没人居住,只是不知道晚上有没有灾民过来。
昙生从豁口处翻了进去,只见几间屋子都是房门大开,里面除了几件破烂不堪的家设,就剩一地狼藉了。
他找了一间相对整洁的屋子走进去关紧房门。
此时仓库里放着两支枪和一副军人的背包,这个算是抵消那帮家伙半夜赶自己出门的补偿吧。
只可惜他暂时不会用枪,也不准备用,偷拿这些一是因为气不过,二就是留着以后防身。
背包很平常,不过一条捆得结实的军用被子,但上面搭着一排子弹夹就珍贵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军用水壶一把带鞘匕首。
昙生进入农场平息一下紧张情绪,便拿起长枪摆弄一会儿。
他其实更垂涎络腮胡腰间那把手枪,可惜没机会弄到。
这床军用被子以后都不能出现外面,就留给小娃子用吧。
匕首看着很锋利,清洗干净后,切红薯很麻溜,可以留着当厨刀用。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昙生洗漱完毕,料理好小娃子,就出了这个老宅。
唉,看样子,恐怕以后就要过流浪日子了。
他背着背篓刚走到先前的集市,就见一个穿长衫的男人冲他跑过来。
昙生吓一跳,还以为有人来抓他了。
“总算找到你了!”男子一把拉着想跑的昙生,激动道:“你家的洋芋还有吗?”
昙生迟疑一下,点点头:“有。”
“还有多少?”男人的眼睛发亮,透过金丝边眼睛盯着他问。
“大概……几百斤。”
男人一拍大腿,激动道:“好!我都买了!”
他拉着昙生计算着:“昨天五十斤卖给我四块大洋,咱们还按这个价算,再搭送两只洋柿子。”
昙生差点被这忽然而至的幸福击晕,连忙点头,“行!没问题!我这就回家取来。”
金丝眼镜男子笑开了,道:“那我叫两个人去你家拉。”
“不不!不用,您就在这里等我吧,我背一篓子来,您就给我一篓子的钱。”
昙生现在哪里有家啊,他自己就是一移动仓库。
金丝眼镜想了想也能理解。
如今这世道,人们即便家里有点粮食吃食也不能给别人知道,万一哪天被偷被抢也有可能。
“也行,你这篓子里的洋芋先给我带回去,我拉一个板车来,咱们就在这里汇合。”
昙生点头同意,放下背篓,看着男子往他面口袋里数马铃薯,说道:“先生,我家还有红薯,可甜了,你要不要?”
蹲在地上的男人惊喜地抬眼道:“当然要!不知怎么卖?”
“我家的红薯个头很大,咱们俺斤重卖,一百斤六块大洋。”这价格是他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
现在这个年代的马铃薯种植比较少,算是稀罕物。但红薯不一样,曾经是一个铜板能买十斤的贱物,如今能卖出百斤六块大洋已经是天价了。
他现在很缺钱,只想将所有作物倾销出去,好尽快租一间铺面,哪怕是个很小的地方也行。
东躲西藏居无定所的日子他真是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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