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病房的门,张少宇轻轻走到了外婆的病床边。此时的外婆,比起上一次在成都看到她时,又瘦了许多,几乎,只剩下骨头。她正打着点滴,双目紧闭,张少宇知道,她正忍受着病痛的折磨。
“外婆是前天发的病,送到医院里来,医生说,需要马上动手术。”小姨在身后哽咽着说道。
张少宇轻轻握着外婆插着针管的手,可一双手,曾经为自己做了多少好吃的东西,曾经多少次抚摸着自己的头,可现在,它却像是一截枯黄的树枝。
“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动手术?”张少宇站了起来,问身后的各位长辈道。
长辈们都低头不语,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说自己没用吗?说自己穷,拿不出手术费吗?在一个后辈面前,这样的话,能说得出口吗?
“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动手术?”张少宇再次问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最终,还是母亲小声的说道:“手术费要好几万,家里凑不出,这么多的钱。”
张少宇没有再说话,他从小生长在这里,知道家里的情况,舅舅不过开着一个小门面,自己还要供孩子读书,小姨是国企下岗工人,自己都过得紧巴巴的,还有自己的母亲,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时,一个护士推门走了进来,看着这满屋子的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医生说,病人得尽快动手术,要不然,可就来不及了。”说完,转身就要走人。
“护士小姐,麻烦你把医生请过来一下。”张少宇叫道。那护士小姐倒是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了张少宇一眼,问道:“干什么?”
张少宇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牙关一咬,就要发作。恰在此时,杨婷瑶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张少宇这个样子,赶忙对护士小姐说道:“麻烦你,请院长过来一下,我们有事和他商量。”
一个叫医生,一个叫院长,这家人倒也是真奇怪啊。昨天还在说凑不出来手术费,今天怎么又叫医生院长了,听这口气还挺大的。当下也没表示去不去,抽身走了。
来到张少宇身后,杨婷瑶能够体会在他此时的心情,左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张少宇抬起头,握了握搭在肩膀上的那支手。不需要任何语言,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想表达的是什么。
“有什么事情吗?”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众人回头一看,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挺着大肚皮,梳着领袖头,穿一件白色的衬衣,双手背在后面,一副领导派头,应该,就是院长了吧。
杨婷瑶走了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您是院长吧?”
那男人点了点头,也打量起杨婷瑶来,刚才护士来说,有病人家属请他过去。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可能,一是求情,二是送红包。这个病人主治医生跟他报告过,需要马上手术,但是家属交不出来钱,看来,应该是求情的。
“如果你们是要求情的话,那我很抱歉,医院是医院的规定……”院长看来遇到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直截了当的对这家人说道。
谁曾想,话没说完,那年轻的女孩子摇了摇头,笑道:“不是的,我是希望院长能行个方便,先让老人家动手术,钱我们随后就送来。”
院长皱了皱眉头,再度审视起这个年轻女人来,随后送来?这托辞未免太烂了些,你要是随后不送来,我找谁去?
“对不起,不行。”院长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走了。就在这时,背后响起手机声,同时,那女孩子也叫道:“请等一下。”
院长回过头,看着那女的,只见她接起了电话,没说几句,把手机递了过来。
“让我接?”院长疑惑的问道,在那个女人点了点头之后,他半信半疑的接过手机,放在了耳边。
接完电话,陈院长把手机递还杨婷瑶,满脸笑容的说道:“哎呀,怎么不早说嘛,你看这,嗨,真是的。”没等别人说话,他又高声叫了起来:“通知手术室,马上给老人家动手术!”
说完,赶紧伸出手来:“哎呀,杨主任,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你看这,实在对不住,对不住。”
杨婷瑶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微笑道:“谢谢院长,麻烦您了。”
在场的人,再一次被震惊了。上次,杨婷瑶到家里来,已经让他们刮目想看,而这一次,从那位院长的语气和态度,还有那一声“杨主任”,看得出来,这个小杨不简单啊,少宇这小子真是积了八辈子的德,找到这么一位能干的女朋友。
有了杨婷瑶的那通电话,不到五分钟,立刻有护士来把张少宇的外婆接走了。然后立刻有护士拿来同意书,要求家属签字,张少宇的舅舅是唯一的儿子,所以,由他签了名。
外婆进了手术室之后,全家老小都等在手术室外面,没有谁说话,大家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着手室术大门顶上的那盏信号灯。外婆年纪那么大了,身体又弱,动手术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但愿苍天庇佑啊。
张少宇一直站在手术室的门前,眼睛一动也不动的望着红色的信号灯。杨婷瑶就站在他的身后,她知道,此时的张少宇,内心一定充满了忧虑。
“少宇。”杨婷瑶伸出手拉着张少宇的肩膀,轻轻把他转了过来。
“嗯?”张少宇看着她。
望了望四周愁眉不展的长辈们,杨婷瑶小声说道:“你过来。”说完,转身向外面走去。张少宇知道杨婷瑶一定有什么话要说,于是跟了出去。两人走出手术室的走廊,在转角处停了下来。
“少宇,我问过了,外婆的手术费要六万多块,你家里凑了两万多。我那儿还有点钱,一会儿我去取,可这样也还不够啊。”杨婷瑶轻声说道,她怕刺激到张少宇。
叹了口气,张少宇仰起了头,是啊,手术费用还没有凑够。人家看杨婷瑶的面子,可以先动手术,可这钱,迟早还是要交的。杨师姐的钱,肯定不能用,毕竟,双方的关系还只是男女朋友,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再说了,用女人的钱,似乎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可自己身上,才几千块钱,回去还要买机票,这可怎么办?
“没事儿,婷瑶,我会想办法的。”张少宇伸手拍了拍杨婷瑶的肩膀,故作轻松的说道。想来,这世上再没有比杨婷瑶比了解张少宇的人了,杨婷瑶一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当下看了看他,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向楼下走去,取钱去了,张少宇是怎么也叫不住。
约莫过去几分钟,张少宇正在走廊转角处来回晃悠,苦苦想着对策时,杨婷瑶回来了,从挎包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递了过来。张少宇看着她,却没有伸手去接。
“干什么?难不成,你跟我之间还要讲客套?”杨婷瑶这话不是在开玩笑,说话的时候,盯着张少宇,似乎有些生气。
“婷瑶,我……”张少宇想找些借口来搪塞,可他却发现,在杨婷瑶面前,他找不出来任何借口。
杨婷瑶拉过张少宇的手,把那沓钱放在他的手里,轻声说道:“我的就是你的。”
说不出来心里是怎么感受,已经不是用感动可以形容的了,应该是有感激上天。你对我张少宇太好了,杨师姐如此善良,美丽的女人,被我得到了,老天爷,你真的对我不错。
“别瞎感动了,你还是想想剩下的两万块钱怎么办吧,我这儿的钱加上你家里凑的,也不过四万,还差整整两万。”杨婷瑶适时的提醒道。
张少宇点了点头:“嗯,看来,这回得破例了。”破例?杨婷瑶猜测着张少宇可能要想什么办法。以他的性格,如果说破例,那有可能是求人。求谁呢?求他的经纪公司吗?
看着张少宇拿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然后向旁边走去。杨婷瑶没有跟过去,向人开口求助,这不是张少宇的风格,他一家觉得很丢面子,这个时候,最好谁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哎,李丹,我是少宇。”张少宇前思后想,所有朋友里面,恐怕也只有李丹有这个经济实力,这小子在广州开着一家公司呢,多的不敢说,两万块钱应该还是绰绰有余。
“哈哈,少宇,怎么着?跟我报喜来了?你的演唱会我在网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的,没看过瘾啊,等碟子出来,我他妈一定买一张来供着!”电话那头的李丹很兴奋,不过他好像会错意了,以为张少宇打电话来,是要跟他说演唱会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张少宇倒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兄弟归兄弟,可一说到钱,只是要人,心里都多少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个,李丹,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张少宇不停的轻咳着,想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说,别跟我拐弯抹角的。”李丹大声说道。
“嗯,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说出这句话,张少宇的心居然跳了起来,他可是从来没有开口向谁借过钱,这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电话那头的李丹没有说话,张少宇心里一急,该不会是有什么困难吧?嗨,真不该开这口,让他也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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