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良辰是什么鬼?”风度翩翩、风流儒雅的杨天王乜睨着严世维,一脸诧异。
严世维上次被叶小天悍然砍去双手,此时双手从及肘处安了一对义肢,一对木手,但其作用仅仅是显得肢体健全,那双手全然不起任何作用。
严世维解释道:“这叶良辰乃于土司之女。名字是叶小天取的,不过于土司并不满意,而且这孩子将来很可能要接任她的土司之位,不可能从了外姓,如果姓于,那么……”
杨应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严世维的话。于珺婷本是他内定的二夫人,现在却和别人连孩子都有了。不过,杨应龙对此毫不在意,他还曾经想聘展凝儿为妻呢,但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激叶小天努力攫取权力,一旦达到目的,也就毫不迟疑地解除了婚约。对于珺婷,他当然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在江山面前,女人于他而言,实在是连一件衣服的份量都没有。
田雌凤娉娉婷婷地走上来,把一杯氤氲着香气的蒙顶黄芽放在杨应龙手边,嫣然道:“天王饲喂的这头猛虎,可是气候渐成了。现如今,整个铜仁已在他的掌握之下,石阡又被他搞得四分五裂,咱们是不是该把这头放出笼的猛虎关起来了?”
杨应龙微微眯起了眼睛,道:“我本以为,要让他成了气候,怎么也得五至八年,不曾想此子如此了得,合纵连横、巧间用计。居然这么快就彻底掌握了铜仁,又把石阡弄得四分五裂……”
严世维被叶小天砍断了双手,恨之入骨,巴不得叶小天立刻就死。马上进言道:“天王,叶小天为了义弟毛问智,不惜与四家土司决裂,以一己之力悍然反击,很是赢得民心。现在,各方豪杰义士纷纷投向卧牛岭。甘为叶小天效力,叶小天又探制了铜仁,如果再让他得到石阡,其实力将凌架于八大金刚之上,虽尚不及天王您,恐也有尾大不掉之势。应该果断下手,取他性命了。”
杨应龙点点头,忽然问道:“那叶小安,如今怎么样?”
严世维道:“叶小安对其胞弟叶小天有诸多不满,这一次叶小安砍了属下的双手,把属下逐出卧牛岭,叶小安更是愤怒。已经与其弟叶小天到了形同路人的地步。而且,叶小安和属下依旧保持着秘密联系,因为属下的双手为他而断,对属下颇感歉疚。”
杨应龙微笑道:“这么说,此人可堪一用了?他扮叶小天可像?”
严世维道:“叶小安与叶小天本就是一母同胞,自幼就在一起,存心想模仿叶小天的言行举止,有何难处?只要他诚心乔扮。又在先入为主之下,恐怕除了他的父母和妻子,再无一人能分辨得出他与叶小天的区别,至少是不能确定。不过……”
严世维沉吟了一下,道:“他虽对叶小天深怀怨恨,却还不至于到了加害手足的地步。”
杨应龙淡淡一笑,道:“你不是说,当初是他做生意赔了钱,却害他兄弟远下湖广送信?非但如此,他还心安理利地受用了兄弟的狱卒之职?明明一切是他选择,当初甘之若饴,现在看兄弟因为送一封信,奇遇连连,终成大业,又心生懊悔与嫉妒?”
杨应龙端起茶,轻轻呷了一口,淡淡地道:“利不足以断其亲,恨不足以绝其情,但双管齐下,那手足之情也就淡薄到了极点,只需再稍稍施加外力,藕已断了,还怕丝连?”
严世维把一双木手用力一拍,发出“啪”地一声:“天王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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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要对叶小天下手了。”
“偷龙转凤?”
“不错!”
“叶小安……,此人虽与叶小天一般形貌,谈吐也可模仿。但至亲至近之人,恐怕不易瞒过。”
“人逢大变,总会有所改变的。稍有异样有什么关系?再者说,天王一旦得手,短时间内只会让叶小安巩固其地位,而不会让他做出与以往大相径庭之事,旁人纵然稍有疑惑,那般情景下,难道敢直指土司大人之非?至于至亲之人……”
田雌凤慧媚如狐的妙眸中掠过一丝狠辣:“哪怕他们看出不妥,事已至此,恐怕也只能缄默不语。如果他们不识相……哼哼!”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少了双腿的男人。他的脸上遍布伤痕,仿佛一条条蜈蚣,使他的脸就像是用一张破碎的人皮缝合起来的,显得异常恐怖。他坐在一辆特制的木轮椅上,膝下空空荡荡,一阵风来,衣袂便无力地飘荡。
此人正是田彬霏,但他现在已经改名叫田是非,物是而人非。
田雌凤的大哥田一鹏、二哥田飞鹏虽知此人来历蹊跷,可他们自然是不会往外说的,至于他人,又有几个知道白泥田家究竟有多少人,此人是最受天王宠爱的三夫人找来的智囊,那就一定要尊敬。
田彬霏望着田雌凤神采飞扬的俏脸,道:“杨应龙一旦攫取了山苗的武力,又控制了铜仁,分崩离析的石阡府很容易就会落入他的囊中,到时候播州势力大张,必行谋反事!以一隅之地对抗朝廷,他能行?”
田雌凤晒然道:“古往今来,有哪一支力量不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如果按照你这说法,陈胜吴广还造的什么反,他们连一隅之地都没有;刘邦一小小亭长,凭什么敢问鼎天下?楚只三户,凭什么敢放言亡秦;魏蜀吴又从何而来?”
田彬霏默然不语,田雌凤兴奋地道:“如果天王可得天下,则我田氏要做夜郎王又有何不可?就凭天王对我的宠爱,还有我两位兄长所掌握的力量,以及你……,你的智慧和你暗中隐藏的力量!”
田雌凤得意洋洋地道:“你不必否认,我知道你一定掌握着一股力量,否则你凭什么试图恢复田氏祖上的荣光?我不会说与天王知道,但你不要以为天王对此就一无所知,叶小天试图利用他,他心知肚明。石阡童氏虚与委蛇,他一清二楚。天王只是将计就计罢了,只要他能换掉叶小天,别人算计再多,最终不还是要落入他的觳中?”
田彬霏慢慢地垂下了眼帘。他和田雌凤都想恢复田氏荣光,而且巧合的是,都想利用杨应龙。不同的是,田雌凤这个女人是想扶保杨应龙夺天下,从中分一杯羹。而他本来的打算是想等杨应龙谋反,调动他全部的力量协助朝廷平叛,凭此倚天之功,求得朝廷重新分封思州、思南两州之地的管辖权。
所以他和田雌凤,可谓殊途而同归。要说成功的难度,其实都不小,要说成功的可能,他和田雌凤所采取的手段,成功的希望也都一样渺茫,这样的话,田雌凤的主意似乎也并非不可一试。
杨应龙原本只是想从安宋田杨四大家之末,一跃成为四大天王之首。如果没有这个慧黠而颇具野心的女人怂恿,杨应龙未必会有想问鼎天下的念头。
田彬霏死过一次后,变得更加冷静了。他冷静地思考着,就凭田雌凤在杨家的地位,以及她两个哥哥身为两路兵马大总管的实力,杨应龙一旦举事成功,那么田氏以其大功,要分封田氏于夜郎称王,未必不能。
如果杨应龙失败呢?
田彬霏眸中掠过一丝诡谲:他的力量本就隐在暗处的,不必暴露出来,一旦杨应龙举事不利,田家马上倒戈一击,投向朝廷一方,一样可以籍此事立下功劳。就算不能因此获取封地,也必然会有其它嘉奖,延长田氏气运。
想到这里,田彬霏慢慢挺直了腰杆儿,虽然他双腿已断,只能坐在轮椅上,身姿却挺拔的仿佛一口出鞘的宝剑:“好!我答应你!那我们就帮扶天王,共谋大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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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在于家住了三天,和于珺婷一起,每天陪着他的宝贝女儿。于土司生女,这是一件大事,消息传开,知道的人又何止是铜仁一地。但目前能赶来送礼祝贺的却是近水楼台的铜仁官绅。
不过于珺婷毕竟没有成亲,叶小天也不曾入赘,两人都不宜出面,这些迎来送往的事儿就全都交给文傲先生负责了。
三天后,叶小天恋恋不舍地要离开了,孩子还太小,现在不能带去卧牛岭。而此时局势动荡,他也不能久离卧牛岭。叶小天正依依不舍地和珺婷娘儿俩告别,文先生突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文先生还很少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叶小天和于珺婷马上意识到必有大事,叶小天急忙站起,道:“文先生,何事慌张?”
文傲看看他们两个,苦笑道:“叶大人,红枫湖夏家的车队,到了铜仁了。”
叶小天本与莹莹一同离京的,半路遇刺后叶小天情知有变,立即快马加鞭直奔葫县。莹莹母女舟车而行,迟至今日方才赶到。
叶小天听说莹莹来了,也觉有些难为情,一时迟疑不决,是该前往迎接,还是偷偷溜回卧牛岭避免尴尬,不料文傲又跟了一句:“夏姑娘一到铜仁,就听说了我家土司生女的事,她……咳咳,她奔这儿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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