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静静地坐在容岚和沐元若中间,垂眸饮茶,仿若一朵柔柔绽放的琼花,乍看并不惊艳,却忍不住被吸引,无法挪开视线。
君兆麟心中感慨,果真是容岚的女儿。不管养在何处,骨子里的优雅从容,是常人所不及的。
前些日子把元秋当做谈资,背地里嘲笑讽刺的人,在看到她真容的那一刻,都被打脸了。
丑陋?不存在的。
粗鄙?更不存在。
那样美好大方的仪态,骨子里透出的自信淡然,哪里有一分小村姑的影子?
便是坐在沐元若这个大美人身旁,依然毫不逊色,有独属于自己的光芒。
苏晏对着苏默打了个眼色:你小子是不是见过这美人之后才改主意的?
苏默根本没理会。
“哈哈!沐家小二跟南安王,真是郎才女貌啊!”君兆麟笑着夸赞,一副“朕的赐婚眼光真是好极了”的样子。
元秋是有貌了,但苏默的才,在场之人只当个客气的笑话。
皇后白氏微笑开口,“倒是没想到,沐二小姐竟是个大美人。不过,皇上看重她,让她嫁与南安王和亲,总不好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臣妾一见沐二小姐便很喜欢,不如让她住到宫里来,臣妾安排人好好教教,皇上意下如何?”
开头夸元秋好看,但随即便讽刺元秋只是个草包美人,还打算让元秋进宫学习。
在场之人谁不知道沐振轩是明面上的太子党?而白氏一族支持的是二皇子。
说得冠冕堂皇,但立场问题,白氏不可能为元秋好。
若元秋真进了宫,白氏打着教规矩为她好的名义,有的是办法折磨她,还让她有苦难言。
容岚正要开口,元秋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
只见元秋轻笑嫣然,“多谢皇后娘娘美意,不过我才回家,很快就要嫁人,我爹娘都恨不得让我变回孩童去,好日日陪伴亲自教导,不敢劳烦皇后娘娘。再说,也没必要。”
白氏笑容淡了些,“没必要?沐二小姐是觉得,什么都不会也无妨?”
“反正是嫁给南安王,他并不需要我满腹诗书,因为我们又不可能吟诗作对。”元秋说得理直气壮。
苏默是天下皆知的废柴皇子,文不成武不就。元秋精通琴棋书画干什么?嫁过去跟苏默比试,好羞辱他吗?
废柴配草包,本来就挺好。
白氏被怼得无话可说,就听元秋又来了一句,“我娘说了,我只管享福就是!”
君兆麟笑意加深,“沐家小二说得对!先前吃了那么多苦,都回家了,好好享福!”
白氏:……
君灵馨见到元秋的真容,心态就有点崩,气怒交加,这下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南安王才不是废柴!沐二小姐什么都不会,不以为耻反倒为荣吗?传出去,丢的不止是沐家的脸,还有东明国的颜面,毕竟是父皇安排的亲事!”
君兆麟笑意转淡。
白氏瞪了君灵馨一眼,想让她闭嘴,但君灵馨的目光仍在苏默身上流连。
白氏开口讽刺元秋,是因为她跟沐家不对付,不是为了给君灵馨出气。白氏知道元秋是君兆麟安排的重要棋子,哪敢蓄意破坏这桩亲事?
但不论白氏千叮咛万嘱咐,君灵馨总是不长记性。或者说,只要见到苏默,她就失了智。
元秋懒得理会,她就静静地看着君灵馨作死……
下一刻,就听一道清冷淡漠的男声响起,“不,我是。”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苏默身上,有人噗嗤一声笑了。
苏默本就是公认的废柴,自己当众承认倒也没什么。
被当做废柴的他并不尴尬,真正尴尬的是方才为他抱不平的君灵馨。
妾有意,郎不仅无情无意还想怼死你!
宴会开始前,跟君灵月说等着看元秋丢人现眼的君灵馨,自己把脸面在地上摩擦,贻笑大方。
元秋觉得真挺搞笑。若万安城有报纸,明日头条可以是“震惊!天仙皇子为何当众自认废柴?”
“小妹你很高兴?”沐元若莫名觉得元秋和苏默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磁场。
元秋点头,“当然,免费看戏,可高兴了。”
君灵馨不可能不知道这场夜宴的目的是为了给苏默和元秋正式定亲!
结果,作为金枝玉叶的公主,君灵馨仍做些不知所谓的事,简直蠢到了一定境界!
君兆麟也没当众斥责君灵馨,苏默那句话杀伤力太大,她听到便有些失魂落魄地低了头去。到底还知道要脸,没有真的发疯。
夜宴,美食自然不少。
见苏默从自带的木盒中拿出一双玉箸,所有人都见怪不怪。
沐元若在元秋耳边小声说,“苏天仙对食物和用具都很挑剔,据说自己在王府花园里种了菜,养了鱼,走哪儿都随身带着那双筷子。”
元秋表示,种菜养鱼挺有趣,有机会她也想试试。
酒过三巡,终于进入主题。
被赐婚的只有元秋,苏默作为南诏皇子,自是不可能跪地接君兆麟圣旨的。
元秋听着圣旨中的溢美之词,什么蕙质兰心,才貌双全,觉得有些言过其实。
待元秋规规矩矩接了圣旨后,苏晏拿出一封南诏皇帝苏禛亲笔写下的诏书,当众诵读。
苏禛先是感谢君兆麟这些年对苏默的关照,其次对于两国联姻表示期待,且表达了对元秋这个儿媳的万分满意。
当然,只字不提让苏默回南诏的事。
如此,亲事定下,婚期就在这个月底。因是和亲,礼节不同寻常,全凭君兆麟的安排,届时元秋的嫁妆也是以皇室的名义出。
“恭喜南安王,即将娶得如花美眷。”君兆麟对着苏默举杯。
苏默回敬,轻轻颔首,“多谢东皇美意。”
出乎意料的顺利。
尘埃落定,君灵馨心态崩溃,眼泪簌簌往下落,已是不顾公主仪态了。
反观君灵月,从头到尾,大方得体,即便再见沐元诚时心中仍有些遗憾失落,却也没有丝毫失态,眼神克制,笑容优雅,公主典范。
两人相比,高下立现。
宴会结束,苏默在众目睽睽下,翩然离开,带着自己的玉筷子。
“我有个问题。”元秋若有所思,“他的筷子是用一回便扔掉,还是回去自己洗?”
沐元若敲了一下元秋的脑门儿,“想什么呢?他有下人伺候,哪用得着自己动手?”
“随便说说。”元秋挽住沐元若的胳膊,跟着沐振轩和容岚一起离开。
苏默走出宫门,阿福迎上来,“主子,顺利吗?”
“月底成亲。”苏默把木盒递给阿福。
阿福神色一喜,“太好了!明日属下就去布庄把那匹最好看的大红料子买回来,给主子做喜袍!”
“你会?”苏默反问,款步往前走。
阿福立刻追上,摇头说:“属下哪会那个?那是女人做的!找人定做就好了!”
“不必,会有人准备。”苏默微微摇头。
“那属下该做些什么呢?”阿福有点激动。
苏默回他两个字,“闭嘴。”
阿福:……
苏晏目送苏默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轻哼一声,收回视线,上马车回了驿馆。
沐家的马车里,林安顺依偎在容岚怀中,小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
容岚轻轻拍着林安顺的背,叹了一口气。
“娘,我真的没事。”元秋轻声说,“等我成亲之后还回家里住,跟现在一样,倒省得再被人安排。苏天仙定是不会管我的,他管也没用。”
容岚苦笑摇头,什么也没说。
回府后,沐振轩再次试图搬回清容院住,仍旧被容岚拒之门外。
得到消息的邹氏气得不行,叫沐振轩过去。
沐振轩心知见了邹氏又是老一套,张口传宗接代,闭口必须纳妾,便说自己累了,没去荣华堂,直接到外院书房歇下了。
翌日,段嵘和段云鹤离开京城,回皓月城去了。段家的生意主要在那边,他们祖孙不能长时间不回去。
段嵘不放心元秋,叮嘱她接下来务必小心。他把皓月城的事安排妥当,会尽快再回来,到时候便在京城长住了。
“姐姐,我们一定赶回来喝你和苏天仙的喜酒!”段云鹤对着元秋挥挥手。
元秋坐在马车里,目送祖孙俩策马出城,消失在视线中。
“阿诚,送我去柳家吧。”元秋话落放下车帘。容岚不让她单独出门,要么沐元若,要么沐元诚,至少有一个会陪着她。
行至半路,元秋翻过一页书,马车颠了一下,突然停下来,周围响起惊呼声。
“有刺客!”
“快跑啊!”
混在百姓之中并不起眼的几个男人突然亮出刀剑,冲着镇国公府的马车杀过来。
沐元诚眸光一寒,跃下马背,拔剑挡住一个离马车最近的刺客。
另外还有四个侍卫,也纷纷跟刺客交上手。
元秋出门很少带红苓,这会儿独自坐在马车里,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的动静。
刺客共六个,武功都不弱。单打独斗,沐元诚游刃有余,沐府侍卫就有些勉力支撑了。
就在沐元诚重伤第一个刺客的同时,沐府两名侍卫被刺客重伤,而退让躲避的人群中,竟又冲出两个持刀刺客!
元秋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正准备出去帮忙时,一道墨衣身影飞身而来,一剑斩杀一个刺客,又挥剑冲着下个刺客而去。
这是个真正的江湖高手,加入战局后,刺客很快就被解决了。
沐元诚本想留个活口审问幕后主使,谁知刺客竟是死士,服毒自尽了。
地上多了六具尸体,和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
沐元诚看向墨衣男子,拱手道谢。他没见过这人,看装束打扮,像是个江湖剑客。
墨衣男子身形清瘦单薄,容貌俊朗,腰间还挂着一支竹箫,颇有几分潇洒的江湖侠气。
“不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墨衣男子笑言道。
按理说,该问清墨衣男子姓甚名谁,邀请他到家中,郑重道谢。
沐元诚过来问元秋。
“理应如此。”元秋说。
她让沐元诚把重伤的两个侍卫送进马车里,拿出座椅下放着的医药箱,开始给他们止血处理伤口,这是她最擅长的事。
墨衣男子自称姚远,说是来万安城寻亲。沐元诚邀请他到镇国公府做客,他推辞两句,便应下了。
关于镇国公府二小姐,即将成为南安王妃的元秋当街遇刺之事,传开之后,闻者都认为,定又是西辽皇室在作祟,意图破坏东南两国联姻。
大门敞开,马车径直进了府。
到外院,沐元诚命人把两个重伤的侍卫抬下去时,他们的伤口都已经被妥善处理好。
元秋下车,身上染了斑斑血迹。但她今日没再化妆,素面朝天。
抬头,就见姚远眸光惊艳地看着她。
元秋蹙眉,姚远连忙拱手,“这位就是沐二小姐吧?幸会,在下姚远。”
“多谢姚公子出手相助。阿诚你好好招待。”元秋话落便转身离开,去找容岚了。
姚远痴痴地看着元秋窈窕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沐元诚安排姚远在客院住下,详细询问他来京城寻找什么亲人,或许沐家帮得上忙。
姚远说,他自小家贫,有一个亲妹妹,被父母卖掉,今年该有十八九岁了,他这几年一直满天下地找。
“不管我妹妹如今变成什么样,只要她还活着,我就一定要找到她!”姚远神色郑重,仿佛发誓一般说到。
沐元诚不期然想到了当初流落在外的元秋,虽然情况不同,但也有相似之处。
一个武功高强,性格爽朗,乐于助人,且重情重义的侠客,这是姚远给人的印象。
沐元诚让人为他准备了饭菜便离开了。
刺客的尸体都被运回来,沐元诚查看过,刺客身上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但从身形和他们的武功招数看,最像西辽人无疑。
此时元秋正跟容岚说今日遇刺之事,提到了姚远。
“秋儿觉得那人如何?”容岚问。
元秋微微摇头,“不了解,不敢断言。但他出现的时机颇为巧合,在我看来,有可能是个圈套。”
当初元秋初识樊骜,他给她最大的印象就是谨慎。虽然用柳仲的话来说,樊骜脑子笨瞎谨慎,就是个糊涂蛋。
而如今,元秋作为容岚的女儿,身份敏感,又即将和亲,冲她来的人绝不可能只有当初把她掳走的那两个杀手。
因此,任何突然冒出来试图接近她的陌生人,都不可掉以轻心。
或许姚远真的只是凑巧路过,但当下不能排除他跟刺客是一伙的。
“我让阿诚请他进府,是人是鬼,试试便知。”元秋说。
此时,姚远以不习惯别人盯着为由,让沐元诚安排的丫鬟离开,他独自一人坐在客院房中用膳。
吃着吃着,嘴角翘起一抹邪肆的弧度,“沐二小姐,呵呵。”
元秋没认出来,这人就是上次“碰瓷”那个书生,容貌气质和装束都截然不同。
他这次舍了几个属下的命,成功得到进入沐家的机会。
英雄救美,俊逸潇洒,武功高强,有个流落在外的妹妹,为元秋的容貌惊艳痴迷……以上这些,都是为了吸引元秋注意精心打造的人设。
沐振轩得知元秋遇刺,匆忙回府,又派人去调查,最后并未查出什么结果。
晚膳后,元秋独自一人在花园里散步赏月,“巧遇”姚远。
姚远张口便解释,“是沐世子说,我可以到这边走走。”
元秋神色淡淡,“无妨,姚公子是贵客,是我怠慢了。”
正好红苓送了元秋要的清酒来,元秋让她摆在花园假山上的观景亭中。
狭窄的台阶遍布青苔,元秋往上走,姚远在后面,提醒她小心些,且始终抬着手臂,做好随时扶她的准备。
到观景亭里,两人相对而坐,元秋给姚远斟酒,再次感谢他今日的义举。
“沐二小姐实在是太客气了。”姚远笑得爽朗,“能帮到沐二小姐,是我莫大的荣幸。”
“姚公子行走江湖,想必见多识广吧?”元秋问。
姚远点头,“不才,走过许多地方,见识到不少奇人奇事。此生惟愿找到我苦命的妹妹,给她一个家。”
“真羡慕姚公子的妹妹,有这样好的兄长。”元秋微笑。
“我一进城,便听说沐二小姐和南诏六皇子的亲事,恭喜。”姚远笑言。
元秋微叹一声,没有言语。
这让姚远觉得,元秋对那桩亲事真的不满意,如他所料。
“今日,我丢了一样东西。”姚远话锋一转。
“哦?”元秋便问。
“一见沐二小姐,我的心,便丢了。”姚远看着元秋的眼神灼热起来,“真是遗憾,若我们早日相遇,我一定不顾一切也要追求你。”
元秋垂眸,“那,如今呢?”
“我知道,这门亲事沐二小姐不如意。苏默不过是个徒有美貌的废柴,且是别国皇子,性格孤僻,哪里懂得怜香惜玉?沐二小姐嫁给他,就是跳了火坑。皇上这样安排,也是在利用沐二小姐罢了。”
“不知为何,一见你,我就想到我苦命的妹妹,忍不住想要对你好,为你遮风挡雨。我知道身份悬殊,但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便是只能做你的影子,守护你左右,我也甘之如饴。”姚远目光灼灼地看着元秋。
元秋眸光微垂,再次给姚远斟酒,“再喝一杯吧。”
姚远以为元秋是被他打动害羞了,笑意加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心中却轻蔑。一个刚刚飞上枝头的小村姑,装得高高在上,其实跟那些肤浅无知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又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男人对自己痴迷的目光,山盟海誓甜言蜜语,不求回报的付出呢?
下一刻,姚远放下酒杯,便感觉头脑昏沉。
他神色一变,想要站起来,却又立刻跌了回去。
元秋抬头,眸光毫无温度,“就这?”
“你……你在说什么?”姚远心中咯噔一下,他被这个女人看穿了!
“英雄救美?编造一个妹妹让我感同身受加深好感?花言巧语?土味情话?”元秋轻嗤,“你用这套路骗过多少小姑娘?该不会就是个行走的青楼编外人员吧?你知不知道你的样子很油腻?”
姚远面色一僵,试图运功,却发现所中的迷药十分霸道。
“你明知我已定亲,仍蓄意勾引,可见不过是个人品败坏的玩意儿。”元秋说着,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对你一见钟情,只是喜欢你,这也有错吗……”姚远脸色苍白,感觉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
元秋抬脚,把他从高高地假山上踹了下去。
姚远摔在地上,昏迷之前,只听到元秋冷漠的声音,“长得这么丑,想抢苏天仙的未婚妻,谁给你的勇气?阿诚,这人疑似西辽细作,拿下!”
沐元诚现身,挥手,带着两个侍卫把姚远拖起来带走了。
沐元若出现在元秋身旁,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调侃道:“小妹,那个贱男其实挺懂女人心的,装得也人模狗样,换个人,早被他骗了。”
“在他眼里,女人都是肤浅虚荣的,有什么能比让男人一见钟情更得意的事情呢?尤其是我这个刚刚从穷苦之地得到荣华富贵的小村姑。”元秋轻哼,“没有苏天仙的美貌,想勾引我?真是谜之自信!”
沐元若轻咳,“小妹,若是苏天仙色诱你呢?”
元秋一本正经地点头,“那我可能会把持不住。”
沐元若扶额,元秋噗嗤一声笑了,“逗你玩儿。苏天仙一副看破红尘,随时可能出家或者飞升的死样子,不会动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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